大河报·豫视频记者 祁驿 解元利
5月28日，商务部消费促进司组织了一场闭门会议，邀请了比亚迪、东风汽车、瓜子二手车等汽车企业以及相关行业机构参与。会议主要针对“零公里二手车”这一话题进行了深入讨论。这一话题之所以备受关注，源于长城汽车董事长魏建军的公开发言，他透露国内二手车平台上存在数千家商家，他们出售的是“上牌后立即转手”的准新车。
“零公里二手车”成车企冲量新套路
“零公里二手车”这一概念并不罕见，它指的是那些在完成新车注册和挂牌手续后，尚未投入使用便进入二手车交易领域的车辆。这类车辆的行驶里程通常会被标注为“0”或者极低的数字。
在瓜子、懂车帝平台上搜索一番，你会发现不少车辆仅行驶了一个月，表显里程为零，而且售价远低于新车的数万元。郑州的二手车贩子张师傅在翻看手机的同时，向记者透露了这一情况。
记者在多个二手车交易平台上进行搜索时发现，诸如红旗、比亚迪、哈弗等知名品牌都推出了所谓的“零公里二手车”供消费者选择。例如，一款2024年款的红旗E-QM5，其官方指导价为16万元，但在二手车平台上，该车型的售价仅为8.58万元，销售人员甚至直言不讳地表示：“车辆膜都没拆，几乎和新车无异。”另外，一款4月份下线的大众新宝来，其含牌含税的价格仅为7.88万元，相比指导价便宜了近5万元。河南嘉诚汽车租赁的负责人刘金涛指出，在其门店中，这类车辆的占比已经超过了30%，这些车辆大多是半年以上库存的滞销车型。由于车企和经销商急需回收资金，因此只能通过二手车市场来处理这些滞销车辆。
魏建军，长城汽车的董事长，在访谈中透露的行业内情令人震惊不已：车辆一旦完成上牌手续，便被转手至二手车经销商，这并非正常的市场交易行为。据他观察，在懂车帝、闲鱼等平台上，已有3000至4000家商家投身于销售活动，从而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地下流通网络。这些车辆的来源主要分为以下几种情况：首先，汽车制造商为了提高销量，会将积压的库存车辆大批量地登记为二手车；其次，经销商为了满足业绩考核要求，会将滞销的车型以“员工名义”进行注册，然后再进行二次销售；最后，还有通过“挂靠他人名下”、以公司名义购买等手段，来获取新能源汽车补贴的所谓“政策车”。
有行业需求就会出现“零公里二手车”
“零公里二手车”现象的出现，众多行业专家认为，其背后实际上是汽车制造商、销售商以及在线交易平台三者之间的“数据勾结”。
对于汽车制造商来说，这被视为粉饰财务报表的“财务手段”。据某上市公司内部知情人士透露，在每季度的尾声，这些企业往往会将积压的库存车辆“批量”出售给供应链金融公司或二手车交易平台，通过车辆过户的方式制造“销售数据”，从而提前确认收入。这种被称作“渠道填充”的做法，尽管在我国尚未有明确的法律禁止，但实际上却对市场的真实需求造成了扭曲。2024年，一份来自某国内品牌的年度财务报告揭示，该品牌年度销量实现了15%的增幅。然而，与此同时，二手车出口量却猛增了200%。这一现象引起了业界的广泛质疑，许多人怀疑该品牌所谓的“新车销量”中，有一部分实际上是二手车的再流转。
经销商便借此机会来避开考核的负担。郑州一家4S店的经理李岩透露：“厂商每月都会要求我们承担库存压力，如果不能完成销售任务，就无法获得返利，所以我们只能先将无法售出的车辆进行注册，然后再以二手车的名义将其转卖给二手车商。”他举例说明，即便是一辆滞销的SUV，通过“零公里二手车”这一途径出售，虽然每辆车的利润减少了5000元，但经销商仍能达成销售目标，并从厂家那里获得超过10万元的奖励，这实际上就是用少量的资金换取了丰厚的回报。
二手车市场中的某些平台扮演了最后的买家角色。一位来自某知名二手车平台的服务顾问向记者透露，该平台与汽车制造商达成协议，大量购买“零公里”车辆，随后以“准新车”的名义进行包装和销售，从而能够赚取5%至10%的利润空间。
出海的“零公里二手车”
“零公里二手车”不仅在国内市场造成了影响，而且通过平行出口的方式传播至海外市场。据行业内部信息显示，目前国内已有数百家的二手车出口企业获得了相应的资质，而这些企业的车源主要来源于经销商以及新能源车生产企业。一位从事二手车出口的商家表示：“出口业务有着较大的利润空间，但必须注意规避关税的限制。一些车企与经销商展开合作，在车辆完成上牌手续后，以‘二手车’的名义进行出口，这样既可以增加销量，又可以赚取差价。”
中亚某港口
吉利星越L在国内的顶级配置售价为18.52万元人民币，而在中亚市场的销售高峰期，其价格更是攀升至4万美元，相当于28.78万元人民币。在俄罗斯生产的星越L，即Monjaro，其价格大约在38.7万元人民币左右。董先生，作为河南汽车行业经验丰富的专家，指出2024年我国二手车出口总量高达43.6万辆，其中“零公里车”占比颇高。车商们巧妙地利用俄罗斯等国的二手车关税优惠，将国内新注册的车辆出口，这样每辆车都能额外赚取超过2万元人民币的利润。从霍尔果斯口岸到阿拉木图，最常看到的景象便是那些操着河南普通话的资源贩子。
莫斯科某国际汽车城
然而，这一模式正逐渐减弱，受到新能源汽车技术进步和监管力度的增强影响。在2024年2月，商务部联合其他四个部门共同发布了《关于进一步做好二手车出口工作的通知》，该通知强调要求出口车辆实现“全流程可追溯”，并且明确规定，申请出口资质的企业必须拥有鉴定和评估的能力。此外，依照相关规定，欲申请从事二手车出口业务的流通企业必须确保其拥有稳定的经营办公地点以及用于二手车展示与销售的场地，同时应具备汽车销售或贸易的相关经验；此外，还需拥有二手车鉴定评估的能力，并且需雇佣不少于三名具备鉴定评估资质的专业人员。许先生，该二手车出口企业的负责人，指出，自政策实施以来，零公里车的出口占比已从原先的30%下滑至15%；随着新能源车技术的进步，真正的二手车在竞争力上有所提升，因此无需再采取这种不正当的手段。
普通消费者能不能买？
“零公里二手车不是不能买，但一定要擦亮眼睛。汽车销售专家韩先生提醒广大消费者，务必检查车辆注册资料，利用“交警12123”应用程序查询车辆首次上牌日期，以防购入超过一年库存的“老车”；接着，要详细了解保修政策，并要求经销商出具书面保证，确保享有与新车一致的售后服务；最后，建议通过正规的4S店或知名的二手车交易平台进行购车，以减少所有权方面的风险。
然而，部分业内人士指出，尽管“零公里二手车”的售价颇具吸引力，消费者实则可能遭遇多种潜在风险。郑州市民张先生对本报记者透露，他花费8万元购入的“零公里二手车”，却未能获得终身质保服务，且在售后服务方面遭遇了推诿。这是因为一些汽车制造商明确指出，只有首购车主才有资格获得质保服务，然而，“零公里二手车”由于已经完成了首次转让，这就在消费者权益保障方面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缺陷。
更为严重的是，车辆的残值大幅减少。据一位二手车经销商透露，即便这类车辆行驶里程为零，由于已经过户，其转售时的估价通常会比普通二手车低20%以上。这看似为消费者节省了开支，实则他们可能面临更高的长期用车费用。
治理数据刷单先从反内卷开始
5月28日，商务部消费促进司组织了比亚迪、瓜子二手车等企业参与了一场座谈会，会上提出要加强对“零公里二手车”市场的管理，同时推动二手车出口业务的合法化进程。与会行业协会的代表透露，未来将采取以下三个措施：首先，加强车辆登记信息的追溯管理，要求汽车制造商申报“零公里二手车”的来源和流向；其次，对置换补贴的申请进行严格审查，防止通过“虚假报废”手段骗取资金；最后，构建二手车出口信用评价体系，严厉打击“新车伪装出口”的不法行为。
业内普遍认为，要彻底解决行业中的不良现象，必须摒弃对数据的过度依赖。长安汽车的董事长朱华荣在股东会议上明确表示，仅靠财务手段来美化销量并非长久之计，行业应当回归到健康的竞争状态。一些提议认为，可以参考美国股市的监管做法，将车辆实际交付给消费者作为确认车企收入的关键依据，而不是仅仅依据车辆的过户登记。证监会需对上市公司进行深入审查，“零公里二手车”对财报可能产生的效应，以确保投资者不会受到误导。
某合资品牌4S店的总经理向记者透露，从今年开始，厂家将不再采用“压库式”的销量评估方法，而是改为根据实际交付的车辆来计算返利。“目前，我们必须要精确计算库存的深度，我店内的车辆周转周期已经从原本的90天缩短至45天。”这一调整与商务部计划推广的“库存预警系统”不期而遇——一旦车企的库存超过设定的警戒线，其生产资格将受到限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