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心智观察所
近期,马来西亚半导体领域传来重大消息。该国总理安瓦尔透露,近期他与AMD公司的高层领导进行了深入交流,并表达了对马来西亚与AMD等多家国际知名半导体企业建立战略伙伴关系的信心,这一合作有望助力马来西亚半导体产业生态迈向更加辉煌的明天。
安瓦尔此举传递出至少两个重要信息:首先,马来西亚应当继续利用其在全球半导体产业链演变过程中的现有优势;其次,国家需要在产业升级过程中注重增量发展——从封装测试到芯片设计,从劳动密集型低端领域向高附加值的上游工艺转变,马来西亚芯片产业的整体发展蓝图显得格外明确。
安瓦尔:AMD能帮助马来西亚在芯片设计领域持续攀升
传统优势是否已经碰到天花板?
特朗普政府以维护国家安全为由,采取的“关税乱拳”措施,已经在全球半导体产业链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这一举措,从晶圆制造环节到芯片封装阶段,都迫使跨国企业不得不重新规划其供应链布局。在政策不确定性的强烈冲击下,科技行业经过数十年精心构建的精密分工体系,正加速进行着重构。
在此情境下,全球半导体封装领域的核心地区——马来西亚,其产业链的定位正受到业界的深入重新考量与评价。这一区域的重要性,可通过以下几组关键数据来具体阐述。
海外大厂在马来西亚半导体的产业布局
马来西亚已成为全球半导体出口的第六大国家,同时肩负着美国23%的芯片制造任务。
马来西亚在全球半导体封装与组装领域占据了大约13%的市场份额,特别是在车规级芯片的封装检测方面,其承担了全球大约40%的业务。
在2023年,马来西亚的半导体出口总额突破了1200亿美元的大关,从而使得该国跃升为美国最大的芯片组装产品进口国。
马来西亚的半导体产业对国内制造业出口总额的贡献达到了40%,这一比例相当于国家GDP的四分之一。
而且,在过去的数年间,鉴于对供应链风险分散及成本管控的需求,英特尔、英飞凌、美光等公司纷纷在马来西亚加大投资力度。此举使得马来西亚在全球后道封装产业中的地位得到进一步巩固。在该国的槟城和居林等工业园区,聚集了几乎50家半导体工厂,构建起了成熟的OSAT(封测工厂)产业生态。
马来西亚不仅滋养了本国的技术实力,而且还借助跨国企业的力量,向中国等地区输送了众多专业技术人才;英飞凌、日月光等在华设立分支机构的初期技术团队,其成员多带有马来西亚的背景。
值得关注的是,众多国际一流物流企业近两年来在马来西亚的布局主要集中于此,这一现象背后,是由于地缘政治局势的不确定性所推动。这些大型物流企业所看重的,是马来西亚相对成熟的基础设施建设,以及相比其他地区更具优势的人力成本。
然而,马来西亚在半导体领域的困扰正是如此。这种困扰在与邻近的新加坡产业之间的互动联系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2025年,马来西亚正加快“柔新经济特区”合作项目的步伐,旨在通过整合新加坡的资金和高端技术,以及马来西亚的土地资源和基础设施建设,实现优势互补,从而为两国创造更广阔的发展机遇。
马来西亚“柔新经济特区”
柔新经济特区作为马来西亚在2024年5月推出的国家半导体战略的组成部分,旨在通过吸引外资和培养人才,增强该国在半导体产业链中的地位。这一战略的目标是,从目前产业链的封装和测试环节,逐步向芯片设计这一上游领域拓展。
马来西亚展现出的对后来者超越的雄心,至少在东盟区域内,成功占据了半导体产业价值链的高端位置,这既是弥补历史欠账的体现,也是应对周边东南亚国家压力的必然选择——该国在后道封装测试领域的优势,在前几年得到了西方国家的强化,使得其只能成为高污染(例如PCB板和PFAS等高污染材料)、低附加值(如传统封装测试)的产业链末端承接者。
东南亚周边国家的刺激
在过去的两年里,马来西亚似乎并未成为众多东南亚国家中那些参与“产线转移”浪潮的焦点,反倒是越南和泰国成为了众多供应链企业转移生产基地的首选之地。
马来西亚在东南亚区域内,堪称科技产业链较为完善的地域,特别是在半导体产业发展的历程上,其成就丝毫不亚于我国台湾地区。或许正因如此,众多国际企业早早在此扎根,这才导致在近年的供应链转移讨论中,马来西亚并未成为焦点话题。
对于马来西亚而言,其真实诉求并非仅仅在于吸引更多的科技制造业入驻,而是渴望能够吸引更多更高级别的产业。马来西亚的众多官方机构明确表示,马来西亚并非外界所认为的那样存在人才短缺的问题,实际上,该国已经拥有了丰富的本土产业人才储备。从资深到年轻,各个年龄段的人才都展现出了相当的学习能力。
然而,这果真如此吗?在探讨人力资源问题时,我们不应仅仅停留在“数量”这一层面,而应当深入探讨“供给与需求”这一核心议题。
从另一个角度分析,该国所声称的丰富半导体人才资源实际上正遭遇着严峻挑战——周边国家带来的“外劳优势”正逐渐消退。
马来西亚工人在怡保市的Unisem工厂内工作(@路透社)
马来西亚半导体工业协会的会长王寿苔在一场线上交流中向笔者透露,本地员工普遍不愿意从事低报酬且需轮班的工作,这使得外籍员工成为了更合适的人选。封测工厂的工作环境相对较差,导致许多新员工在入职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选择离职。马来西亚的半导体等行业对外籍劳工的依赖程度极高,这些外籍劳工占据了该国劳动力的近一半,相当于马来西亚总人口的四分之一。
泰国和越南在消费电子制造领域的承接作用,以及周边国家劳工的流入,这些问题较为明显。然而,马来西亚在美国出口管制方面的作用却愈发显得复杂微妙。
十字路口上的马来西亚:出口管制与关税
自2020年起,美国对中国实施的出口管制措施日益严格,使得马来西亚作为“芯片中转站”的地位受到了业界的广泛关注。特别是自去年下半年以来,英伟达的AI加速器芯片对华销售渠道的变化,牵动着中美两国半导体行业的敏感神经。
依据我国台湾地区官方数据,马来西亚在今年的前四个月累计进口了价值64.5亿美元的GPU,这一数字显著超过了2024年全年的48.77亿美元。在英伟达2025财年第一季度的收入达到430亿美元的情况下,马来西亚一个季度的进口额便达到了53.3亿美元,这一数额占其总营收的13%,而这个比例与英伟达在中国市场的营收占比几乎相当。
台湾地区以及越南、泰国等国家具备整机组装的能力,据观察,马来西亚正加速从这些区域引进整机与零件。具体数据表明,在今年3月,我国台湾对马来西亚的计算机零件出口金额达到了6083万美元,这一数字显著超过了去年同期的2704万美元。
因此,美国方面的鹰派人士对马来西亚产生疑虑,认为该国可能正通过将整机组装与零部件进行“原产地清洗”的手段,规避美国的出口管制措施。这一情况促使马来西亚投资、贸易及工业部(MITI)不得不不断强化海关的检查力度。
因此,尽管马来西亚的产业升级计划刚刚拟定,目前仍停留在“PPT”演示阶段,该国亟需对企业的“合规成本”进行一番提升。根据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规定,若某个市场对总营收的贡献超过10%,那么在财务报告中就必须详细披露该市场的具体来源国。然而,英伟达却采用了“按账单地点展示地理营收”的新型对外报告方法。换句话说,即便货物被运送至马来西亚,但只要账单的出具地不是马来西亚,那么它便不会受到披露义务的约束。
美国监管机构,包括SEC和商务部,正对英伟达和马来西亚施以双重压力,督促他们透露更多关于GPU最终用途的信息。与此同时,特朗普实施的关税政策使得马来西亚的半导体出口情况愈发棘手。
4月8日,美国对马来西亚商品课征24%对等关税
台币持续升值,对岛内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格局带来显著负面影响。昔日台积电的董事长张忠谋曾多次指出,若新台币兑美元升值1%,台积电的营业利润率将下降0.4个百分点。台币的这种杠杆作用,导致半导体和电子行业的成本上升,进而加剧了马来西亚作为“中转站”的成本竞争。
在短期内,由于关税的上升,马来西亚的电子产品和电气产品可能面临美国进口需求的减少,这可能导致马来西亚出口企业的价格竞争力降低、订单量减少,甚至因供过于求而触发国内市场的波动。然而,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一变化或许能够加快“东盟一体化”的步伐。彭英芳,明智资本的创始人之一,向心智观察所透露:“马来西亚、印尼、泰国等东南亚国家在过往经历过严重的金融动荡,它们对美国实施的关税政策持有天生的抵触情绪,这无疑会促使东盟国家加强团结,共同提升抵御风险的能力。”
结语 马来西亚或许应该向日本问个问题
马来西亚致力于将自身从“芯片封装工厂”转变为“智能智造枢纽”,然而,其产业升级的道路上充满了挑战与困难。该国半导体产业的转型不仅要应对核心技术方面的障碍,还要承受全球竞争不断加剧的压力。由于本土研发投入不足、高端人才在结构上存在短缺、知识产权体系尚待完善等问题,这些因素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马来西亚向“创新工坊”这一目标迈进的能力和效率。面对美日韩等国在技术领域加速布局和东南亚邻国纷纷展开竞争的态势,马来西亚必须突破所谓的“中间陷阱”,既要防止在低端的制造业环节被其他竞争者取代,同时还要在高端技术领域打造出独特的竞争优势。
在从封装到设计的整个进程中,马来西亚在攀登行业高峰的道路上,必须首先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即便在半导体设备和材料领域拥有明显优势的日本半导体产业,却仍缺少具有强大设计能力的企业?或许,马来西亚所憧憬的半导体区域创新生态,应当更多地借鉴中国大陆的经验。
来源|心智观察所